第二次“握手”
主持人/斜阳不暮  2016年第02期第88页  2016-01-18

爆竹声声辞旧岁!读者朋友们收到这期杂志的时候,应该迎来猴年的春节了。传统节日,自然要伴有喜庆色彩。作为专门解决心理问题的本栏目给大家说点儿什么呢?
我们先说说2015年第12期中“魏莹究竟怎么办?”的问题。从那期向读者朋友提出之后,大家反响很是强烈,最核心的说法是“生孩子自然要养。在不具备‘精神上’抚养能力的情况下,当然要慎重!”因为“每个生命都必须得到尊重。自己应量力而行。”我们知道,这样的回答,虽然对当事人和有这种情况的朋友缺少“实质”性的帮助,但从另一个层面上说明了我们在经济发展,人文素养提高的今天,大家对生命的“珍重”早就上升到“人性”中“人的尊严”的层面,而不仅是“物质”的具备!超进步哟!
春节喜庆!本期,主持人也给大家提供一个有关“人性”的“故事”。
主持人好!我是共和国的同龄人!眼下已从一个国有物流公司退休。退休前我常看到你们的杂志,这两年到公司也每次“必读”。眼下心事来得太突然,心情非常复杂,实在没人能述说,更不用说解析。不得不向您说说我的心里话。
先说过去!在那史无前例的运动中,作为当时北方一城市的中学红卫兵,我参加了1966年11月的大串联。开始是六个同学一起走的,当时想法是先到韶山,再到广州。不过在从北京去长沙断断续续的乘坐火车时(串联乘车免费,但很难有直达列车),因为人太多,我们的同学在潮水般的人流中走散了……更为严重的是,孤身一人的我因为形只影单地精神紧张,再加上车上人多缺水,忽然发起了高烧。好在挤在一起的一位同龄的,叫水芳的女同学不断安慰我,照顾我。她家是长沙的,是到北京串联后的返程途中。她孤身一人的原因也是同学们走散了。车到长沙我高烧不退,就被她半推半拽地下了火车……在红卫兵接待站,医生给我开了三天量的氯霉素胶囊。那会儿我们接触抗生素少,吃下去两丸即刻见效。水芳本来是要带我到她家去了。她说她家三个孩子,她最小,在省军区大院里住。因我在地方任职的父亲,在我出来的当天被“打倒”。囿于自己的身份,执拗地谢绝了(过来的人知道,那会儿的政治身份没人敢“说谎”——那可是“忠不忠”的原则问题)。可我身上的钱和全国粮票不多,只能在红卫兵接待站休息。十一月的长沙虽然不冷,可想到不知家里父母挨批斗的情况,早在新疆兵团的哥哥没音信,十四岁的小妹不知道在遭什么罪,再加上自己的高烧还没完全退,那个冷啊,直到今天那是我一生中的最冷!
水芳给了我阳光般的温暖。这个娇小玲珑、妩媚可爱、声音稚嫩的湖南女孩,扭着她那纤细的腰肢,用她那颗善良的心抚慰着我,甚至用她柔软的小手,给予虚弱的我难以用语言表述的慰藉……十七岁的男孩女孩,无法阻止地悄然产生了相爱的感觉——那是没有社会政治、社会习俗的完全本原的爱!虽然我们并不懂得爱的责任和爱的代价!退烧后,水芳踏着舞蹈样儿的步子,带着我“寻”屈原,“看”贾谊,徜徉岳麓书院,漫步橘子洲头,在爱晚亭歌颂伟大领袖……几乎游遍了这座楚汉名城!
我们“论”《楚辞》,“评”《过秦论》,谈苏联的《叶尔绍夫兄弟》和艾明之的小说《火种》……虽然只是皮毛的皮毛,可相互的感觉一下子拉近了,甚至升华了很多!在橘子洲头,当我们用稚嫩的嗓音朗诵了主席那首“独立寒秋”的名篇之后,共同的革命理想和个人爱好,陡然使我们的情感,如滔滔江水一泻千里般地跨越了男、女生界限……是时,我们相识不足一周!
相见不难别却难,分手是必须的。当面对我并未康复的身体,改变了我们想一起南下广州的计划后(其实改变的真正原因是我惦记着家里),我扛着一张疲惫且消瘦的脸颊,手掐着水芳给我的二斤四辆全国粮票,踏上了北归的列车……
从列车驶出“尽朝晖”的芙蓉国那刻起,我的心就留在了她的身边!可那时候彼此联系的难度,是手握“苹果”、“华为”的今人难以想象的……
回到家的那天晚上,我第一次感受到“无家可归”的涵义!家被抄了,走资派的爸妈进了“牛棚”,十二岁的小妹不知去向,我只得求助父亲的战友,在军队任职的魏叔叔。值得庆幸的是,妹妹已被魏叔叔收留在家中……以后的日子不想提的就不提啦。父母文革中去世早,我在魏叔叔的帮助下参了军,从我们分别到我在部队提干之前的三年里,我给水芳写了无数封信,均被无情地退回……二十八岁那年,我同部队女医生结婚,有了儿子的1979年,身为营教导员的我参加了对越自卫反击战,保家卫国中无所畏惧地“没了”一只眼!以后转业到地方,组织上安排我在物流公司做纪委书记、党委书记直至退休。
主持人,我从专栏里看出到过您的年龄,所以才同您谈这些。眼下国家强盛,改革进入深水区的同时,中央反腐重拳频出,八项规定大得党心民心,大家同心同德为中国梦所努力,作为年近古稀之人,高兴啊!
我这“纠结”也就是因为这日子好才“出来“的!这话怎讲?儿子北京外国语大学毕业后,自己考的公务员,眼下在驻国外大使馆工作。老伴儿没能继续陪我,三年前先因车祸先“走”了。我虽然“一目了然”,但不能沉闷在一个人的世界里呀。一高兴弄个简单的行囊,就出去旅游啦。从今年起,先回到云南看看还在那儿的老战友,凭吊当年的先烈,再南下广州、深圳……这不,秋天去了一趟宝岛台湾。
早晨,在台北我们住的宾馆电梯前,一轻声但却脆亮地呼唤,唤醒了我梦中萦绕着的记忆——“汪水芳!水芳大姐,您的行李。”谁?水芳?谁在喊,是来自国内的导游?我当时听到梦中呼唤过无数遍的名字,真的好震惊啊!是我参军后,接连几个假期都慷慨奉献给长沙的大街小巷,去找寻的那个汪水芳吗?是我在战壕里回想过千万遍的那个汪水芳吗?是那个同我当年一起“独立寒秋”的汪水芳吗?当时,我的眼睛一下子湿润了……但愿不是她吧!
正是她,汪水芳!我布满了泪水的单只眼睛已无法看清她,是她轻盈地走来发现了我。同为六十七岁的老人,在相隔半个世纪的岁月后,在祖国宝岛台湾见面了……身材依旧那么娇巧,肤色依旧那么白皙,在那略显苍老的面颊上,依旧是阳光样儿地呈现着春意盎然。
主持人啊,正像当年传抄的张扬小说《第二次握手》中的苏冠兰和丁洁琼啊。可是,当我看到她身边的一位古稀老人的时候,我那本能地寻找逝去岁月的“芳心”一下子停顿了!
我理智地同她握手,同她交谈,可是她握着我的手,说了一句:“你好吗?”又顿时使我这在战场上面不改色的硬汉,陡然间近乎失声……
没时间叙旧,他们要赶飞机,我们的交谈只有不足半个小时。
在这半小时里,我知道了她从四川一城市妇联岗位上退了休,知道了她也是独生子女,眼下同儿子在成都生活。临别的时候,她疑惑地告诉问我,在我走后不几天,她父亲接到调令,到四川国防基地工作,于是举家西迁。她给我写了无数的信,都被查无此人而退回……我当然将我的情况也“如实相告”。
正所谓“往事并不如烟”,第二次分手后,我们通了多次电话,述说了彼此这些年的经历。同样不幸的是,她老伴儿也没能陪同她到今天。那位旅游的同行者,是她结识不久的“夕阳恋人”老赵。
主持人啊,我纠结的是什么呢?因为她提出要到我的身边照顾我,我说英雄不需要怜悯,更不需要照顾,一只眼的我同样生活的很好!可她却表态说,老赵是好人,但他们刚相识不久,更没打算结婚。她说,能够在台湾见面,是我们当年的“爱”与今天的“缘”!她依旧像当年那么大胆,那么简洁明快——她表示,如果我愿意,她要我到天府之国同她一起共度晚年。
主持人啊,我该怎么办?面对着朦胧时期恋人的相邀,是接受,还是放弃?从我个人角度讲,我真的不想拒绝。可她是真心的“爱”吗?是不是怜悯我的“一目了然”?要知道,在见到我之前,她已经有了“恋人”啦。五十年前不满一个星期的相识相会相爱,难道真抵得住半个世纪的彼此隔绝吗?我们真的能只凭当年的那点儿青春热恋,来弥补彼此从未一起生活过的,可能,或者说必然有的沟壑吗?太传奇,太荒谬啦吧!主持人,您说,我怎么办?
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将我“穿越时空”般地往返于五十年之间!其中自然也潸然泪下——因为自己也是那个时代的经历者之一。不是为了老先生,更不会为我自己,而是为我们那个时代我们那些人……我实在是无法为老先生“出谋划策”。于是信任地告诉他,经历过惨烈战争的人,应该以直觉来决定“走向”。战场上分秒珍贵,眼下的生活,同样到了惜时如金的时候啦!其实,从人性角度讲,窃以为只要是真善美,就该遵从唐诗三百首最后那首“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岂止是个人,我们的民族,我们的社会,建设好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实现人性的回归,真的是刻不容缓,凄美毕竟是“负能量”。C


【编辑:edit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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