忏悔的“芳华”……
主持人/ 斜阳不暮  2018年第02期第82页  2018-01-18

银鸡辞旧岁,金犬报春来。读者朋友们收到杂志的时候,该过了腊八,离戊戌狗年也就小半个月啦!
春节是我们中华大家庭团聚的日子。倘若不在家,或不在一起或多年未见,自然有着思乡、思念之情。说小了,是亲情、友情、爱情;说大了,也属于人类该有且固有、要有的人文“之情”。
主持人所以感怀,是因为一封来函的触动。因为她提到了《芳华》,提到了思念,提到了当年的决绝和如今的懊悔……提到看了一部电影竟然使她睡不着觉!
主持人好啊!我是老物流啦。最早是在国营储运公司运输车队做仓库保管,后来离开了原单位,到外贸储运公司。企业转型后在国企库管部门当书记,直至五十五岁退休。眼下六十啦。
我老伴儿大我六岁,是参加过1979年打凉山时在战场上立过功的转业军人。当年他是汽车连的连长,转业到我们单位时是营职,后来他到总公司做副书记直到退休。我和老伴儿是1982年经领导介绍组建了家庭,并在第二年有了儿子。
儿子打上学就读书好,一直上到北医大硕博连读后,留在北京做医生。儿媳妇是护士长,我们的小孙子眼下也五岁啦。孙子出生后,我们和多数家不在北京的老一辈一样,在北京给他们带孩子……孙子三岁开始去的幼儿园,我和老伴儿也就是接接送送,负担相对轻多了。老伴儿好书法,在北京的社区里参加了书法学习班;我好京戏,参加了戏曲班……
这人啊,日子好了,生活无忧了,念旧的思绪就常常在脑子里绕来绕去的……我啊,心里有个“结儿”,这“结儿”是四十年前“种下”的,虽然一直耿耿于怀,但真正让我心“结儿”发酵,又引起我眼下难以名状的心情的,是电影《芳华》……要不,我找您干什么嘛!
国庆节前,老伴儿就盯着看《芳华》。电影一开演,他就拉着我走进电影院。多年不进电影院的我啊,原以为没啥好看的,没想到我和老伴儿愣是在包厢里看得泪水涟涟……他感动当年的为国情怀,怀念牺牲的战友;我呢,在受到同样感动的同时,这心啊,被林丁丁和刘峰的那场“戏”深深地嵌住了……
不瞒您说,回来后我几天睡不了安稳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眼前总是刘峰那受到冤屈被审查的身影,和他那双在战场上喷火的眼睛,特别是他那在和平年代因要赎回拉货的车,被迫向那些“管理人员”送礼的窘态,帧帧幕幕都撕裂着我的心……可我跟谁说说呢?
得,我也不卖关子啦,跟您说说我的“心结”吧。
那是1977前的夏天。那年,每月拿着17元学徒工资的我工作刚满一年,拿上了19元。
我家是三个子女。我哥姐都下乡了,当过“工宣队”和省劳动模范的我爸,因我哥在内蒙选调到呼和浩特当了老师,说我一定也要“响应号召”下乡。市总工会几次劝说他:“响应号召”固然正确,但作为年龄大了身体不好的劳模,身边还是应该留一个子女,于是给我安排了工作。我呢,高挑个儿,形象好,再加上跟老爸学过几口京剧唱段,嗓子也给劲儿,在中学就是宣传队骨干,到单位后就成了宣传队台柱子。工作一年来没少参加排练和演出。
这年六月初,为参加储运公司举办的迎接党的生日庆祝会,我们开始脱产排戏。那会儿,我唱的是《杜鹃山》里的柯湘,车队的搬运工刘少伟演雷刚。虽然演的是“折子戏”,可相互配戏必须娴熟,更不要说组织上要让我们为单位争个名头喽。这么一来二去,白天时间感觉不够,就坚持到晚上……
刘少伟真不愧是个搬运工,浑身的肌肉有棱有角硬邦邦的,长得高大结实,可除了唱戏用着“花脸”的嗓子外,平日里说话细声细语,很有些宣传干部的风采(那会儿我们不叫“文化人”)。他不光是人勤快,而且热心为大伙儿服务。那会儿没冰箱,西瓜只能“热”着吃。他为了让大伙儿吃上冰镇西瓜,挺着个铁塔样儿的个子到附近工厂,舔着脸跟人家师傅要自然冰;排练晚了吃夜宵,有时食堂大师傅不等我们,我们就到外面的“人民食堂”吃上一顿,几次都是他抢着付钱和粮票。他说,我是“壮工”,不说钱,每月的粮票就45斤,请大伙儿吃顿饭还是有能力的。谁让咱们“杜鹃山”上的革命战友呢!跟我一个仓库,演“温其久”的老大哥逗他说,你就是咱单位的“活雷锋”啊!
渐渐地,我从演“杜妈妈”的刘大姐和“温其久”那里知道,刘少伟六八届,比我大五岁。二十五岁的他不光没对象,也没了妈。他本来响应领袖号召积极报名,要到黑龙江兵团那个大有作为的广阔天地“练一颗红心”的。但因父亲解放前是国民党军队医生,文革中被人揭发是潜伏的台湾特务,在被关押审查但查无实据后,全家被遣送回到老家。他不光失去了去兵团的光荣,而且母亲在老家受不了精神和肉体折磨,心力交瘁一命呜呼!三年后的1972年,他父亲被落实当年是“起义部队”的身份后平反,恢复了医生工作。他也回来“顶替”当年在这个公司当“厂医”的母亲,当上了搬运工。
恍惚中,我这个二十岁的青春少女仿佛喜欢上了这个“雷刚”。
再好的宴席也有散的时候。“七一”党的生日我们的演出结束后,领导安排我们吃了顿“散伙饭”。那天大伙儿还挺动感情的。最动情的是刘少伟,他那双喝了酒的眼神至今让我难忘……
转眼到了初秋,我们演出团体的友谊也随着秋天的凉爽降温。毕竟是单位,毕竟各自有着工作的嘛。可刘少伟跟我这里倒是越来越亲近。他总是找词儿到我的库房来,但又什么事不谈地说走就走,总之是神神秘秘的。“温其久”悄悄地跟我说,妹子,大刘可能是看上你喽!我当时说,怎么可能啊……不过说这话的时候,二十岁的我也不禁一阵心慌……实话说,我真的动了心的哟……可他的出身跟我的出身,相去实在太远,我不敢,不是自己不敢,是怕爸爸“不干”!您想啊,一个当年驻校的工宣队师傅、省级劳动模范,能找一个即使是后来平反证明是起义的,但毕竟是国民党军队的儿子做女婿吗?不可能啊!如果您没经历过的话,肯定不理解!但那个时候四人帮刚被粉碎,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六中全会还没召开,真的是那样的!
正当我因见了他“回避”,见不到又“想念”而“七上八下”时候,不知怎么,他忽然很少到我们库房来了。我这心里就像怀揣着一只小兔,总是“突突突”地跳……渴望着他那壮实的身影和动听的声音……我本想问问车队师傅,这个“雷刚”上班吗?可我一个女孩子,虽然在台上跟刘少伟演对手戏,那是革命工作的需要啊,问他“上不上班”,可怎么开口啊!
国庆过后天气转眼就凉了。这期间我也见过刘少伟几面,但都是他跟车去跟车来。他的表情一直是笑眯眯的,甚至深情的、多情的。起码我的感觉是这样的。但是我“不敢”正视他的眼神,只能用女孩子的余光扫上“一眼”……
主持人啊,怎么说呢,如果事情到了这里我真的没什么。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出现后面的“故事”!
初冬,星期天傍晚,他打电话到我家附近公用电话约我出来吃个饭。此时的我由于他的“淡化”,自己也平静多了。就说太晚了,有事改天吧。但他说他跟单位请了假,要有一个阶段不上班。我想了想,毕竟是同台演出的“战友”和单位同事,于是接受了邀请。
那天,我们都喝了酒。他藉着酒意说,他喜欢我,他这个“雷刚”,愿意我这个“柯湘”当他一辈子的“党代表”……客观说,当时的确出乎我的预料,可面对着自己“并不讨厌”的同事,青春女孩的心啊,一下子荡起了涟漪……他说不要我回答,只是要我考虑。我呢,红着脸喃喃地竟然说不出话来。末了,他结了账,去了餐厅厕所后,说要送我回家。我的家不远,又怕被邻居看到,就说不用送啦,以后我们再联系……此时的他还想说什么,但却像是难以开口。在昏暗的路灯下,我只见他那两只眼睛闪烁着柔情的光……忽然,他双手想拉住我的双肩,我一下子脑子就乱啦,惊恐地跑着喊道:“臭流氓!”
……
多年以后,他给我写过信。信上说,那天本来是要告诉我,他一直在准备参加文革后的第一次高考。并说怕考到外地,我“不等”他才向我表白的!
主持人啊,他说的最后的话,那时当了妈妈的我当然明白啦……
老师啊,这就是我的“心结”!您能帮我“解解心宽”吗?
主持人读罢来函,即刻给对方回了电话。她告诉我,听以前同事说,“雷刚”已经去世快十年啦!而她的“心结”,也包括着他因癌症过早去世的内疚!那件事后,她调动了工作,无论是“杜妈妈”还是“温其久”,他们再也没跟她联系过……
读者朋友们,我们的交谈、疏导这里就不说了。“芳华”,多么令人眷恋和驻留的岁月!值得注重的是:人们决不能再将拥有的“芳华”,葬送在“政治不正确”的社会恶流中。党的十九大为我们指明了民族复兴勃发的前进道路,让我们永葆“芳华”,为实现中国梦而努力奋斗吧!C


【编辑:edit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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