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不能忘却的……
主持人/ 斜阳不暮  2018年第05期第82页  2018-04-19

  不久前主持人同妻子和女儿女婿带着小外孙去了越南岘港,住在了岘港美溪沙滩边上的一家花园别墅。巧的是同是旅游来,住在邻栋别墅的老钱夫妻不光是祖国亲人,且还是物流界人士。因均为自由行,我们旅游的“交叉”点几乎为“零”,可每日早上的自助餐和傍晚时分在别墅区里的歇息,则为彼此提供了交流的机会。
  老钱五十六岁,是一家民营物流企业的老总。他身材伟岸满头银发。与他形成鲜明反差的他那娇小的妻子,同他站在一起,那栗色的头发鲜亮的肤色,简直就像他的女儿。他们的“故事”是那天傍晚老钱听说我带了酒后,到我们别墅一起畅饮开始的……
  老王啊,你们的杂志几乎我每期必读。眼下做物流啊,没有信息不行。网上的信息虽然可贵,但你们记者采写的文章那才叫“过瘾”!不瞒老哥说,我老钱也是个小有名气的民营企业家喽。您看我妻子年轻,她是真的比我小十六岁。您可千万别以为是我做企业有钱才娶了年轻媳妇。不是,开始人家还不愿意呢。这次是我们的结婚的蜜月。她愿意看海,我们是从马尔代夫过来的。您别觉得我好幸福,其实我是一肚子的苦水,可以说这二十几年啊,简直就是一部电视剧。您别让我吓到,听我慢慢说。我眼下跟儿子还有些“问题”,您呢,帮我出出主意。
  我本科是学数学的,是首都师范大学的非师范毕业生。其实我不是搞企业的料。二十年前在企业当技术科长的我,随着“减员增效”的变革稀里糊涂下岗了。当年的老婆和我一个厂,自然命运相同。那会儿我们的儿子刚上小学一年级。
  人再怎么着不得活着嘛!下岗后的几年间我和孩子妈卖过羊肉串,倒腾过服装,甚至我当过两个月保安,她当过一个月保姆……小四十的我虽然很难理解刘欢为什么让我,尤其是让那些比我年长的,奉献了半辈子的人“重又走入风雨”,可现实就是你“必须”走,而且还要走好——你得活着,你怨不着人家刘欢!客观地说,因为我俩的吃苦精神和运筹能力,尤其是心里想着刘欢唱的那“期待眼神”,我们真的是不遗余力。钱是挣到一家三口可以吃饱饭的阶段……可我那身材娇小可人,但心理异常强大的太太却得了尿毒症。老钱的眼里滚出了泪花。
  那会儿的我,对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话是极其反感——哪里是“知识改变命运”啊,是“机会”改变命运!我妻子是和我同一个大学学机械制造的“尖子生”,我们同学有进机关的,有进央企的,有进学校教书的。人那叫“旱涝保收”,我们呢,说下岗就下岗!
  孩子上学需要“补习”,老婆病了需要透析。我每天为生活真的是绞尽脑汁喽……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咱们物流业发展活跃的阶段,在同学的推荐下,我入行啦!那是2002年,那年秋天,我有了固定收入了,我老钱有点儿钱了,可她……我的妻子秋虹,就像秋天的彩虹般垂在了天边,渐渐离我远去。说着,老钱流下了控制不住的热泪。我不由得为这位坚强男人的侠骨柔肠唏嘘不已。此时此刻他看看表,知道已近夜深,于是抽几张桌上的纸巾抹抹泪眼,挥手告别而去。
  转天我们去巴拿山,他们去会安古城,于是当日无话。晚上都知道累了,我们又带着孩子,彼此也各不叨扰。
  那天早晨的太阳混沌沌的,美溪沙滩海的颜色也没咱三亚海边“湛蓝”的特点。我拿着相机拍照,整个一个没效果。于是不禁遥望大海深处,想着那边就是我们的西沙群岛,思绪不由得回到1970年“5.20”天安门广场上的誓师大会,回到1979年2月17日的那场自卫反击战……一边自顾自地唱着一首当年越南抗法的歌曲:“太阳下山了,那清晰的钟声叮咚地响……”一边诅咒着战争,祈祷着和平,就见老钱穿着泳裤披着毛巾被矫健地走来……
  早餐过后,因头天浏览景点儿的累就不再出去。妻子和孩子们说要到海边去玩,我俩不约而同地留在别墅小憩。于是老钱的话题再起……
  王兄不烦我吧?我的心事还没跟您说出来呢。
  在国企物流公司,我干得是有滋有味。没几年就荣升了部门经理。可您应该知道,十多年前的国企在管理上漏洞挺多,尤其是讲人际关系。渐渐的,我这个对人际关系不“在行”的“朽木”,不经意间成了人家领导的“绊脚石”……具体不说啦,我一气之下辞了职,从一位毕业后回乡成功做起葡萄酒厂的同学那儿贷了一笔款,自己做起了物流。先是小打小闹,接着从渣打银行贷款做起了冷链物流……企业有模有样了,我又聘用到一位精明的会计,就是我的太太小许。
  聘用小许的时候我可不是看上了她娇小可人,像我去世的妻子,而是因为她是从成都到中央财大读书后,留在北方的川妹子。那会儿我并不知道她因前夫出国后有了新欢而刚刚离婚。她给我的印象是做事思路清晰干练,待人亲和又讲原则,很适合我们这样的民营企业。因为我实在讨厌个别国企中那些员工做事的慵懒和“人际”中的谄媚……小许可以说是又“热”又“辣”,这个“热”与“辣”更鲜明地体现在我向她求婚的过程中……
  我现在要说到我的儿子。对,是我和前妻的儿子。我儿子在他母亲去世后一度很是消沉。当时他不到十三岁,身体和思想都处于儿童到成人的“转型期”。我总觉得他是把母亲的“无救而终”的责任,归咎于我当时的经济实力不足,使他妈妈没能继续“透析”,没能延长生命。尽管他应该知道事实并不是这样,可他的心理和表象却无时无刻都在刺痛着我的心。在他十九岁读大学的时候,他没有听我对他学经济的建议,自主选择了医学。我知道,他是想通过学医来拯救更多的“母亲”(说到这里,老钱无奈地捋了捋苍苍白发,有些哽咽……我递给他纸巾,他喝口茶继续)儿子在北大医学部本硕连读的日子里,正是我的企业在全球金融危机的影响下“挣扎”的时候。小许虽然只是会计,但无论对我经营理念还是资金运作方面,都给了很大的支持和帮助。在我前妻去世十年之后,我向一直待我如兄长的小许真诚地表示了爱慕之情……没想到她礼貌地婉拒了!我也礼貌地询问她原因,她理智地告诉我,从她对我的了解知道,我的心底一直深爱着我的前妻不说,关键是因为我儿子多年来对她潜在的“敌视”!她不想成为一个为了自己感情的依附,使我和儿子中间出现不该有的裂痕……
  老钱停了下来问我,还有酒吗?我看看表,已经到了中午时分。美溪海滩戏水的家人也回到了别墅。他们从餐厅带回了餐饭,我说请小许一起过来。刚说着,老钱的电话响起,小许清晰的声音问老钱是不是回去吃饭……接着,小许过来同我家在别墅餐厅一起大快朵颐,我和老钱则在游泳池边小酌起来,三杯酒落肚,老钱继续谈起了他的心事。
  老许说,趁着儿子暑假回来,我认真地征求了他的意见。他态度果然是先无言沉默后表态抵触。我告诉他,许姨绝不是贪图咱家的企业和财产,想同她结婚是我的主意!成年的儿子告诉我,他并不在意我的财富,更不是不懂对我权利的尊重,只是心底放不下对母亲的怀念……我说你以后肯定不会在我身边生活,你难道愿意看着我孤独地一个人走向衰老和生命的终极……儿子最后表态说,你们结婚可以,但要等到我毕业后到德国海德堡大学去读博以后。
  去德国读博士我们先前的决定。我接受了他的意见。去年,儿子带着悬壶济世的愿望到德国深造。今年圣诞节和寒假他都没回来,说是到德国癌症研究中心(DKFZ)去见习。不过呢,他给我发了封电子邮件,主题是,“如果你们情感水到渠成,我衷心祝福你们在今年你们认为适当的时候结婚。”并请我和许姨原谅他的执着!因为那是隐藏在他心底永远抹不去的伤痕。“在我眼前一直晃动着的,是妈妈临终前那求生的眼神……”
  王老兄,虽然我干企业得心应手,可是面对儿子,我真的不知该怎样帮他抹去伤痕,解脱忧郁?这不光是我的苦恼,更是小许的心病啊!
  热带植物花红树绿,泳池碧水波光粼粼……面对着满头银发的老钱,面对着身材娇小,面容娇嫩,看上去很是善解人意的小许,我的心中涌动着说不出的感慨!我感慨的不是老钱儿子的“伤痕”,而是因这“伤痕”触动着我们这代人经历“非凡”的过去,更使人感慨着留下伤痕的并不是仅限于战争……
  亲爱的读者,在这姹紫嫣红满眼尽是“五月鲜花”的醉人季节,我用一个大家最为熟悉的语句作为本篇“故事”的结尾:爱,大爱,人类之爱……我也是这么“告诉”老钱和小许,同时也无时无刻地不断“告诉”自己——爱,是不能忘却的!C

【编辑:edit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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