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低迷的因素

专栏小编：欢迎三位专家做客“深度”栏目。这一期是2017年的第一期，我想你们会有很多话要对读者说。2016年全球经济复苏缓慢，中国经济也步入下行期；2017年中国经济若要走出低谷，除了全球经济向好的方向发展因素之外，还需要我们进一步深化改革，真正使实体经济健康发展起来。接下来，请三位专家谈谈你们的想法。

金玉其中：我觉得影响中国经济的关键因素，是内部环境和外部环境的改变。从内部来说，中国现在已经是相对过剩的市场环境，因此市场问题成为今天我们面对的首要问题。中国今天的另一个现状是劳动成本、财物成本、资源成本、物流成本、税费成本大幅度上升，这对于企业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负担。因此，企业的利润率大幅下降，大多数传统企业的利润回报率只有3%～5%，而其中不少已经接近盈亏的平衡点，甚至有了亏损的现象。从外部环境讲，世界经济进入低速发展的阶段，影响到中国的出口贸易，进而影响到中国的经济。新兴经济体风光不再，正在步入困难阶段，并且已传导到我们的身上。我想这就是今天我们经济低迷的原因。

夜雨观澜：2017年不确定因素有很多，可确定的是全球经济整体低位运行，整个经济增长速度在不断地下降，而且整个风险是下行风险。与此同时，全球的投资大幅下降，大部分的下跌是私人投资。全球贸易的速度也开始下降，贸易的增长速度低于GDP的增长速度，这是在过去40年来从来没有发生的事情，更为没有想到的是全球的资本流动速度下降了，全球外商直接投资的流动速度下跌了40%，这是一个巨大的下跌。资本流动的下降，这是一个很大的结构性变化。另外就是整个利率下降大概8%左右，降到今天全球的增长是负。如果把这些东西都放在一起的话，我们今天面临的是，低投资、低贸易、低资本流动、低通货膨胀、低油价、低利率。

把酒临风：经济下行的压力仍在持续加大，现在大家都认为中国经济会走出一个“L型”，人民日报的权威人士也讲中国的经济将是“L型”，但是从目前的各个数据来看，从微观企业投资情况来看，2016年上半年，民营投资的增速只有2.8%，而且消费增速也回落到了个位数，出口是负增长，全球经济整体非常低迷，在这种情况下，还有“L型”吗？我们希望2017年能找到解决的途径，找到方法去克服这个困难和风险。

专栏小编：为什么民间投资增速只有2.8%，为什么会如此剧烈地下滑？

把酒临风：2016年1～5月份累计民间投资名义同比增速仅为3.9%。比去年同期大幅下降7.5个百分点。事实上，从2012年开始，民间投资增速一直处于下滑状态；2016年以来，下滑势头更加严峻，并显著低于全部固定资产投资增速。下滑原因，首先是宏观经济大环境下，实体经济缺乏投资机会、投资回报率下降。其次是融资难、审批繁琐、成本高等问题。

夜雨观澜：其实，实体经济缺乏投资机会才是民间投资不积极的根本原因。现在银行追着优质民营企业，求着对方贷款，希望对方能尽量多贷一点额度，但是企业找不到好的投资机会。不光是民营企业，国有企业也面临着同样的宏观经济环境。于是，我们看到不论是国有企业投资，还是民营企业投资，在过去几年时间里的增长速度都是持续下滑的。实体经济缺乏投资机会的原因大致可以分为三方面：一是宏观经济有效需求不足的大环境使得投资机会缺乏，这背后既有人口结构、收入分配等长期的结构性因素，也有前期投资过度、产能过剩等短期的周期性因素。二是房地产业定位失当，造成大量储蓄资源“脱实向虚”，流向了房地产市场和金融市场。用网络语言简单概括就是，民间投资下滑是因为民营企业都去炒房子了。三是对于民营企业而言，还有一个独特的因素，那就是在与国有企业的竞争中常常处于相对弱势的地位。

金玉其中：中央政府对民间投资下滑极为重视，2016年下半年采取多项措施扭转了这个局面。为什么要促进民间投资？从2015年统计数据来看，我国财政预算内投资在5000亿左右，而民间投资总额近15.9万亿，是财政预算内投资金额的31.8倍，民间投资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中所占比重超过了60%。所以李克强总理讲，“如果我们不能更充分地调动社会资本、尤其是民间资本，而是更多依靠政府投资，那不又回到计划经济的老路上了吗？我们必须进一步深化改革，依靠改革的力度，促升社会投资的‘温度’。”

专栏小编：看来，2017年要解决以上的一系列经济问题，不仅取决于国际国内大环境趋向好转，还取决于我们能不能推动深化改革。

夜雨观澜：破解经济问题，关键是改革，而且改革要落地。要把促进生产要素的自由流动与高效配置作为结构性改革的重要举措。比如，从我国的现实情况看，服务业市场开放程度远滞后于工业，这就需要尽快打破服务领域的行政垄断和市场垄断，以提升供给结构对需求变化的适应性和灵活性。从我国的情况看，以经济转型为目标的结构性改革正处于历史窗口期，这就需要尽快改变经济发展方式，尽快改变相关政策与体制安排，尽快改变某些发展理念。

把酒临风：所以要针对宏观经济有效需求不足的大环境，坚定地进行经济结构调整和逆周期调控。一方面，完善社会保障体系，优化储蓄-消费结构；另一方面，实施更有力度的积极财政政策，扩大公共投资，消化吸收空余产能，减少失业，尽可能地降低产能浪费和社会不稳定因素。货币政策应当灵活地加以配合，在防宏观风险的前提下，切实降低实体经济的融资成本。针对民营企业在与国有企业竞争中处于相对弱势地位的问题，应继续深化、分类推进国有企业改革，硬化预算约束，严肃财经纪律。特别是对主业处于充分竞争行业和领域的国有企业，一定要规范和强化国有企业市场经济运营主体的意识和责任，避免政企不分。如果国有企业在融资、户籍、土地审批等要素资源的获取上比民营企业具有先天优势，那么即便面对同样的市场机会，两者也不是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的。一方面，这对民营企业不公平；另一方面，这也不利于国有企业走出襁褓，真正成长壮大为具有创新能力和市场竞争意识的现代企业。

金玉其中：对于民营企业自身而言，真正的出路在于创新和新经济。只有创新才是民营企业和中国经济走出困境，走向新阶段的唯一出路。对于政府层面而言，面对民间投资增速下滑，要做到双管齐下，一只手要采取逆周期调控手段加以缓冲，另一手要借此机会坚定推进关键领域的结构性改革，在改革中为经济增长积聚长期能量。

专栏小编：无论产业转型还是产业升级，主体是企业，关键是激励与保护企业家的创新精神。这就需要为社会资本提供更大市场发展空间，稳定企业家预期，降低企业的制度成本，深化简政放权，加快监管转型，改善优化企业发展环境。

把酒临风：目前，中国经济进入转型调整新阶段以后，由于产能过剩比较严重，亟待进行市场出清，市场环境偏紧，传统行业的投资积极性不高，所以民间投资意愿不强。从目前情况看，确实存在民间投资准入门槛过高的问题，不利于民间投资的增长。另外，民间资本存在贷款难、贷款贵的问题。这些问题都影响了民间投资的增速。

金玉其中：政府与市场关系事关改革成效，中国作为转型发展中的大国，政府的重要作用之一，就是从制度上保障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真正发挥决定性作用。今天，以市场开放为重点理顺政府与市场关系，就是要拓宽经济转型的市场空间，就是要放大结构性改革的市场效应，有效发挥政府作用，推进以公平竞争为目标的监管转型，使资源得到最佳配置和科学合理地运用。

实体经济的期待

专栏小编：其实我们进行的改革都是为了经济更好地发展，人们生活更加富足，而这一切的基础是实体经济的强大。接下来我们谈谈物流业，谈谈企业吧。

金玉其中：就我国的物流业而言，成本和效率是两大软肋，为此国务院转发了《物流业降本增效专项行动方案》文件。统计数据显示，近五年来，我国物流成本总体呈下降趋势，社会物流总费用与GDP的比率从2010年的17.8%下降到了2015年的16%，2016年上半年进一步下降到14.6%。不过，物流成本虽然一直在下降，但我国社会物流总费用与GDP的比率不仅比美、日、德等发达国家高出一倍左右，且高于全球平均水平以及印度、巴西等其他金砖国家。所以物流业要下大力气研究如何降低企业物流成本，提高社会物流效率。

夜雨观澜：近年来，我国物流业获得较快发展，但社会物流总费用居高不下与物流企业利润空间不断压缩的矛盾依然突出，物流业陷入发展结构性难题。而此时提出降本增效，我认为，降本增效不是要一味降低物流服务价格，而是要改善物流发展环境，补齐物流软硬短板，加快政府职能转型，为物流创新驱动发展创造环境，引导企业创新发展。因此专家建议，短期政策应主要聚焦于改善物流企业的发展环境，通过简政放权、减税降费，为物流企业创新发展增添动力。

把酒临风：物流降本增效，首先要净化市场环境，从根本上保证物流企业轻装上阵，这样才能降成本。影响物流成本有刚性的，有软性的，刚性的谁也躲不开，软性的却很让人无奈。比如，路桥费，地方政府垄断公路、桥梁等公共资源，并当成了“提款机”，因此才会出现物流成本难以降低的局面。物流行业具有跨区域流动的特性，目前地区分割、行业垄断仍是物流行业难以破解的困境之一，使得物流企业面临多次收费，在各地区需要办理不同的执照等问题。可以说，目前在许多地方，是行政垄断推高了物流成本。

专栏小编：近几年来国家出台了不少物流政策，对推动物流业发展起到了极大作用。不过，也有出台的新政并不为物流业所满意，如治超新规。对此，你们是怎样看的？

把酒临风：治超新规落地已两个多月，业内意见很大，多有不满。目前各省执行不到位，货运行业依旧乱糟糟，导致新规出台后的一段时间作用并不是很大。据媒体报道，各地基于本省利益考虑，落实的治超政令标准不一，而除了罚款，新规还增加了扣分、扣车、卸货、纳入信用黑名单甚至吊销营运证等“大杀器”；对于跨省运输的司机来说，没有统一的运输标准，却要遭受难以承受的惩罚，引起人们很大意见。日前网上还爆出部分城市纵容超载、超限，甚至有人继续利用职权之便牟取个人利益，这不仅让运价迟迟无法提升，导致遵守规则的司机无钱可赚满腹怨言，也让“患寡不患均”的货运人加深了对交通管理部门的反感情绪。各地曝出的货车闯卡冲关案例被报道后，货车司机纷纷在留言中鼓掌叫好，从中亦可反映出货车司机所滋生的不满情绪。

夜雨观澜：自从治超新政施行以来，不少企业和司机用车辆拉货少了，效率低了，收益被影响。而在车旺大卡，却有卡友晒出一张张的高额罚单。网上也报道了物流公司、货主因超载被罚的案例。但是，罚不是目的，治超的根本目的，还是帮助企业和司机去除行业弊病，提升运输效率。希望有关部门在对超载重罚的同时，也能为企业和司机带去“宽心”“解忧”的“政策”方案，现在如无车承运人、甩挂运输等都还在孕育阶段，希望接下来的政策之手能为这些高效运输方式创造更好地落地条件。　

金玉其中：治超目的是规范公路运输，那么如果伴随治超新政，有关部门在过路过桥费上为公路货运行业减免一些费用，相信人们对治超新政，除了理解其用意外，也会多了一份真心的支持。

专栏小编：《物流业降本增效专项行动方案》提出“完善物流领域增值税政策。通过全面推开营改增改革试点，进一步消除重复征税，扩大交通运输业的进项税抵扣范围，降低企业税收负担。”减税是物流企业降本增效最见效果的一项政策措施，也是企业最关注的一个热点，对此你们有何考量？

金玉其中：2016年7月底召开的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上首次提及“降低宏观税负”。这一表述既不同于中共十八届三中全会决定中的“稳定税负”，也不同于此前“结构性减税”的提法，令企业界充满期待。有关部门调查报告披露，随着我国经济进入新常态，企业普遍经营困难，亏损面增加。对于附加值低和赢利能力低的企业，仍然要缴纳大量与利润无关的税收与各种费，必然会感到税收负担重。

夜雨观澜：近日，世界银行联合普华永道会计师事务所发布了《缴税2017》的专题报告，对全球190余个经济体的企业税收负担进行了分析。在全球企业总税率的排行榜中，印度洋岛国科摩罗以216.5%的税率高居世界第一，中国以68%的税收负担排在第12位，比2015年上升一位，远远超过世界平均40.6%的总税率水平。在2005年时中国总税率为45.5%，低于52.2%的世界平均值，并在2011年下降至36.5%，为近12年来的最低水平。尽管全球企业的平均总税率逐年下降，中国企业总税率还是在2013年开始大幅上升，从前一年的37.2%迅速升至68.7%，并连续四年维持在高水平上，税负排名也因此水涨船高，离进入世界前十仅一步之遥。在中国高达68%的企业总税率中，利润相关税收为10.8%，不仅低于世界平均水平，也低于欧盟和北美等经济发达地区。但是劳动相关的税费则高达48.8%，是世界平均水平的3倍之多。

把酒临风：与国企相比，民企税负更重。民企经常遭遇双重征税的现象。例如，按照现行的税法规定，对于个人从企业获得的股息、红利，应征收百分之二十的个人所得税，虽然企业对该部分股息、红利己经交纳了企业所得税，但当投资者取得这些红利收入之后，还需要按照《个人所得税法》缴纳个人所得税，这就是对同一所得额征收两种税种的双重课税。对于优惠政策补贴的行业，民企难以进入。当前国企更多地聚集于能源、金融、重工业、城市基础设施等市场准入门槛较高的垄断领域，这些行业带来的高额垄断利润必然会带出高税收。很多行业的高利润是因为所处的行业没有市场竞争形成的，他们完全可以省去在民企看来至少占据产品售价30%以上的销售费用；同时，国企掌握着垄断产品如石油、天然气、金融产品、电力热力等的市场定价权，甚至可以将税负转嫁给消费者。更多的优惠条款和政策标准明显带有国企倾斜性，造成了国有企业和民营企业的竞争具有很大的不公平性。表面看，税收政策将纳税人置于同一起跑线，但往往规定可享受优惠的纳税人要求标准过高，普遍作为规模以上且在很多行业处于垄断地位的国企有充分的优越条件享受，而依靠自主力量投资的民企往往实力达不到规定标准，望尘莫及，这就必然造成纳税负担的差异。

专栏小编：中国要走向经济强国，实体经济发展是关键。那么，三位专家，对于中国经济和企业在2017年你们有什么寄语？

金玉其中：从物流业和制造业看，我国整体仍处于全球产业的低端，产业竞争力和盈利能力都很差。中国260家最大的制造企业2014年利润总和只有4623亿元，平均一家企业利润17.7亿元。美国苹果公司2014年最后一个季度的利润超过200亿美元。这意味着我国最大的260家制造企业的利润总和实际上还比不上一个苹果公司。要说新年的寄语嘛，我希望在2017年利好政策不断出台，中国的经济和企业提高效率，增加盈利能力。

把酒临风：我们很多企业依然依靠廉价劳动力，环境污染、资源消耗、来给发达国家打工。有数据显示，我国核心和关键技术的对外依存度依然高达50%～60%，而先进国家一般低于30%，我们新产品开发70%依靠外来技术。客观地讲过，从全球产业链上，我们仍然处于第三梯队，即低端制造领域。今天中国经济走到这个门槛上，如果我们企业和个人，现在还只想着炒炒房地产，收购企业，搞点理财，那中国经济堪忧。所以，我希望在2017年中国经济“脱虚向实”，我们的国家和我们的企业在技术创新上要有更多的原创性科技创新，并以此来取得中国制造的突破。

夜雨观澜：美国当选总统特朗普登基将大幅度降低企业所得税，从35%降到15%，针对公司的海外收入，征收8.75%的特别税收，这样势必促成很多资金回流美国。英国宣布减税到17％后，有消息说特雷莎内阁也打算把所得税减至到15％。一些高税收高福利的北欧国家担忧，此举会令他们的企业丧失竞争力。2017年中国怎样做？我们希望大幅度减税，以此来增强企业竞争力。

专栏小编：中国现在人均国民所得8000美元左右，而西方发达国家在4万美元以上，要赶上他们，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所以必须脚踏实地做好企业的事，做好中国经济的事。好，今天我们的谈话就到这里，感谢读者分享了这一期的“深度”，我们下期再见。C